也许没有人见过,也许见过的人都已经忘记了,所以我要写下来:今夏,在《樱桃园》展上想到的“鈴木清的怨灵”。

当我们还是摄影学生时,“鈴木清”、“渡边兼人”等人,咒缚着学生的视觉。

“路人摄影”和“空地摄影”。

世上本没有这种摄影,但由于刚进学校的初学年学生,尚不懂得“大人会为了自己方便而说谎,而教师的这种倾向尤为强烈”的道理,便在被强行灌输此类摄影之后,有如心理阴影一般无法自拔。终于有一天,当他们意识到“啊,这个真的不行!”之时,已经晚了,他们已被社会淘汰出局。

(话虽这么说,不过摄影业界正是这批遭淘汰的人在毕恭毕敬地做,也许,他们其实是“被选中了”)

话说,90年代在东京综合写真专门学校显示出压倒性影响力的,是“鈴木清”的“路人摄影”。“为啥要拍路人???”“莫非有啥特特殊的意义???”裹着这样的疑问,没过多久年轻人们就都被那符咒上了身。

接着,在鈴木清的无意义的咒缚中,有几位作家登场了。其代表,恐怕就是“金村修”“吉野英理香”,和“原美樹子”了。

“鈴木清”尚在世时,他们让“鈴木清”的影响浮出水面,逐渐作为作家得到承认。

这是20世纪终盘的事。

紧接着,鈴木清,死了。

死去的同时,其教育启蒙活动亦告终结。大约同一时期,在肖像权、数码相机登场等的影响下,“路人摄影”衰败了。“路人摄影”,那是要在路人擦身而过的瞬间,用每卷只有6、7张的相机将其截取下来,才算有价值;在要多少有多少,对焦都可自动完成的数码时代,这种东西还有什么价值?时代已经变了!现在已经他妈的 “21世纪”了!

于此种时代风潮中,却突然出现一位摄影家,不管不顾,逆潮流而上,在那个时期不明所以地以网络为舞台用数码相机顽固的守护着“鈴木清”的风格。这就是“小椋由子”。

醉心于鈴木清的人,全都既顽固又执迷。“金村修”如此,“吉野英理香”如此,“原美樹子”亦如此。比他们更为顽固执迷的另一位摄影家,在“鈴木清”的守护、符咒、结界的影响下,也开始了脱离时代的摄影活动。

那是21世纪初的事情。

转眼,十年过去了。

“鈴木清”,没被当作“路人摄影”的启蒙教育者,而是作为在孤高之中自费出版摄影集的摄影家而被世界所认识。(不如搞个生前评价啊!可能不至于,但对于这一路的评价来说,鈴木清的真身也许是种妨碍)

后来,在“鈴木清”的影响下于不同时期出发的“原美樹子”和“小椋由子”在同一个摄影展会面了。

这就是2012年夏的《樱桃园》展。

其中“原美樹子”的照片,并不精彩。

也许从很多层面上讲,她正处在过渡期。没时间拍,这也可以理解;而很难买到用惯了的摄影光材恐怕也是重要原因。抛开那些“什么怎么了”之类的分析检证来说,那些照片本身确实不精彩。

相比之下,“小椋由子”的照片则备受赞赏。

“这照片是在哪儿拍的?年轻,真是好呢~。我也好想去這样的地方看看呢~!”从满嘴感叹的路人婆婆,到伊奈英次・高橋和海这种“品评家”,大家都在赞扬,像是看到了些什么。

其中,高桥和海谈到:“小椋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脱落’了”。这一评价让人印象深刻。“狐上身脱落了”,或“诅咒脱落了”,我想应该说的是这种“脱落”。

从“小椋由子”身上脱落的是什么?

我想,“脱落”的,正是“鈴木清的怨灵”。附在小椋由子身上的鈴木清的怨灵脱落了。

“鈴木清”得不到世间的认同,被冠以“孤高”之名,遭到嫌避。“鈴木清”既不曾被“老师、老师”地追捧,也没有过大红大紫的经验,而且也从未作为某某第一人而名声远扬。他心想,“怎么回事,我他妈的这么强,我他妈的没有错!”,为证明这一点,他向学生夸示了自己的影响力。最终,此事即以无意义的“路人摄影”之泛滥作结。“摄影教育”,换句话说成了挂着“教育”之外皮的自我宣传活动。

然而,这种自我宣传却由于自身的死亡而不得不突然告终。“怎么,就这么结束了么?怎么可能就这么结束了?难道仅此而已了?我还想要更多…”只有这些“鈴木清”的怨念,留在虚空之中,结成“鈴木清的怨灵”。

死后,“鈴木清的怨灵”无法继续借教育进行“圈地”,走投无路。而被这彷徨的怨灵附上了身的,就是“小椋由子”。这也就是为什么,“小椋由子”偏偏在那样一个时期,持续以那样一种摄影开始她作为摄影家的活动。

最终,那“鈴木清的咒缚”解除了。

随着在国立美术馆的回顾展大受赞美,随着在欧洲获得高评价,怨灵升华了。“鈴木清”,终于,作为“作家”得到世界的认同。一直未能成佛,彷徨不止的“鈴木清的怨灵”,与世间缓解了。

就这样, “鈴木清的怨灵” ,终于将“小椋由子”解放了。

同时,“鈴木清的怨灵”也把“原美樹子”的咒缚解开了。但对她来说或许是相反,守护着“原美樹子”的守护灵消失了。

因此,“原美樹子”的形式崩溃了。

这形式的崩溃,给人们的感受,也就是这批照片的“不好”。

山田大輔
2012-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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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 蔡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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