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像译文 | 大卫·康帕尼谈《美国照片》和沃克·埃文斯
原文标题为：AmericanPhotographs / David Campany on Walker Evans
发表于2018年秋季号的The PhotoBook Revi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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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就是编辑，编辑，拍摄完后的编辑。在知道了你想要拍什么之后，你必须编辑了。”这段沃克·埃文斯（Walker Evans）的话常常被引用，现在这句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切合本题，它对于我们理解他的这套非凡且高深的作品有帮助，而且，不止于此。编辑产生意义，对所有类型的摄影都是这样的。埃文斯懂得这些，而且，他知道他必须掌控这件事。除了曾为美国农业安全局（FSA）有过短暂的工作经历之外，他从未加入过任何图片社，也从未发布他的照片，相反，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尽可能把握以何种方式以及以何种形态将照片呈现给公众。他的书、他为杂志拍的照片、以及他的展览，全都是他保持编辑自主权的典范。
埃文斯开始认真的拍照始于1928年。在1931年的时候，他把奥古斯特·桑德（August Sander）拍摄德国公民肖像的书（Face of Our Time，《我们时代的面孔》）描述为“一次社会角度的摄影编辑，一次临床试验。”在1933年，他把一些匿名作者拍摄的政治谋杀案新闻照片，塞进了由他拍摄的有着抒情意味的哈瓦那街头照片的序列中，以此故意破坏那种情感的流动性（由美国新闻记者Carleton Beals 著述的《古巴罪行》，The Crime of Cuba）。这些手法并非来自于美国，而是来自于欧洲。埃文斯曾见识过超现实主义者们是如何通过改换语境来扭曲一张图片的意味的，见识过先锋电影是如何强调蒙太奇镜头的混合剪辑的，也了解德国、法国、和苏联的现代主义摄影书都高度强调的图片排序的重要性。
埃文斯是第一个在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举办个展的摄影家，在1938年，展览开幕之前的那天晚上，他把自己锁在展厅里，细致的分组调整展览展出的一百张照片（展览的开幕式他并未参加）。在展览现场，许多照片就是直接被粘在墙上的，以防止任何重新排布的可能性。《美国照片》一书，伴随展览出版，也是以同等倔强的方式制作的，现已成为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摄影书。这本书分别于1962年、1975年、1988年、2008年、以及2013年重印过，一代又一代读者似乎总能从中发现新的意义，并为他们迎接挑战注入新的活力。
取材于埃文斯前十年所拍摄的照片，这本书被分成了两个部分，把摄影的两种主要的排布形式发挥到了极致。第一部分是一段隐晦表达和彼此关联的序列，关注的是美国人的自我形象和美国人的心理心态。从第一张照片开始，埃文斯就用照片指出，摄影图像已经是多么深入地渗透入美国人对于现实和自身的认知之中了。第二部分更像是一部关于美国本土建筑的影集，一种并非直接的国民肖像集合，这一部分的图片排序并不产生积累效应。
贯穿始终的是，一张又一张图像呈现，配以较大的白边。埃文斯拍摄35毫米底片、6x6底片、以及大画幅（最大到8x10底片），往往是大范围取景，过后再进行裁切。这一页上的照片与下一页的照片在尺寸和长宽比例上总有不同，让读者始终保持警觉兴奋（这种做法效果极好，为什么这样做的摄影书少只有少？）照片的标题并未出现在照片旁边，而是被集中放在每个部分的后面，由林肯·科尔斯坦（Lincoln Kirstein） 撰写的一篇内容涉及广泛的文章提醒读者不要误读：“这些照片都是按照给定的顺序出现在你眼前的，”他建议道：
物理层面上，书中的图片本来都是单张的照片。显然，这些照片缺乏动态影像（电影）的那种表面的连续性，就其物理性质而言，却又迫使观看者将这一系列影像作为一个整体来观看。然而这些照片，虽然不可避免地会被单独观看，但并非是有人拿着相机在这里或那里随意拍到的一些单张照片。在内涵层面，以及在效果层面，这些照片作为一个系列陈述，源于且表现为一种一致的态度。按照顺序观看这些照片，它们在详尽的细节上、在反差的诗意上、以及对于那些愿意看到这些照片的人们来说，它们的道德意涵，都是具有压倒性的说服力的。
没有一本视觉类图书能够说清它是怎么做到的。而且，与那种麻木的杂志图片故事相比，《美国照片》的设计与编辑是相去甚远的，而那种被操纵的东西，正是埃文斯所憎恶的。尽管单张照片显得很简单，然而这却是一本有难度和苛刻的书。它提出了一个挑战。而参与其中的收获却是巨大的。我不断的从《美国照片》里收获新知，关于这个国家的自我认知和误解，关于摄影，以及在智识上和美学上，编辑能成就的野心能有多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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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卫·康帕尼（DavidCampany），著名英国摄影学者、作家、策展人、教师，曾著述和编纂出版过多本摄影书籍。
译者：王丁丁，摄影研究者，摄影图书编辑，现工作生活于北京。曾做过工程师，做过摄影书翻译若干本，写过摄影书书评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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